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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海乘站在别墅後院的树林前,长叹一声,抬脚走进了林子里。

用来做麻醉的草药其实不太好找,花花草草太多了,最终呈现在眼前就是一大片让人眩晕的绿色。

要找的植物叫做洋金花,在学名上其实就是曼陀罗,早些年他在野外做雇用兵的时候受了伤,就会就地食用这种药草,这种药草的效果非常好,吃了之後可以让人很大程度感受不到痛觉、开始昏昏欲睡,对身上负着重伤的人非常友善。

最後还是在百花丛中准确的找到了那抹绿色,海乘弯下腰,摘了要用的量放进口袋,转身回到了房子里。

银天在床上昏昏欲睡的,意识几近迷离,天色已经黑了,海乘随手把墙上的开关打开,房间一瞬间陡然亮了起来,随後就听见银天呻吟一声,破口大骂道:“妈的…不能抽菸就算了,这会连觉都不让睡了麽?关灯!”

海乘本来觉得自己平复的差不多了,这一听却又无名火起,很神奇,如果银天是在比他强的状态下命令他,他是不会发火的,也不敢发火。

这就是男人弱肉强食欺善怕恶的本性麽?

他把灯关掉,走上前道:“让你睡,但先把这个吃了。”说完不由分说揪住银天的後脑,将手里的草药往嘴里一把塞了进去。

“我艹…你能不要这麽粗暴麽?”银天皱着眉唔唔几声:“把手拿开,你噎着我了。”

海乘心说你那时从高处把我一脚踹下去的时候那才叫粗暴,我对你已经很客气了。

他放开手,银天嚼了几下,刚想呸呸吐掉说真他妈难吃,脑神经却突然像被切掉了似的,直接就断片了。

他低垂着眼愣怔失神,嘴唇微微阖张着,海乘就伸手拍了拍他脸颊,说道:“把药草吞下去,不然会有你疼的。”

“难吃…”银天皱着眉,发出细入蚊蚋的叹息:“好苦。”

海乘低低的啧了一声,伸出两指将舌腹上被嚼烂的叶子往口腔深处摁了下去,银天痛苦的唔唔两声,苦涩带着酸气的药草滑过喉咙,一路蔓延到胃里。

也许是因为药效发作的缘故,银天一度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,舌根被人摁着令他极度反胃,对着乾呕空气两下,眼眶一下就红了,昏沉中下意识就要去咬海乘的手指。

海乘眼疾手快的抽出两指,麻利的在衣角上擦了擦。

床上的人慢慢地睡着了,折腾了这麽久,海乘都有些困了,强打着三分精神低下头去看银天肚子上的伤,那伤看着和早上的时候差不多,不过在肉眼看不见的地方肯定恶化了不少,搞不好细菌都已经滋生出一大片了。

海乘从伤口上剪开一个小缝,就发现他的肠子也破了个洞,如果刚刚不检查就直接缝合的话,银天铁定熬不过今晚。

看着往外丝丝渗血的伤口,不禁就叹了口气,从医疗箱里拿出针线着手进行缝合。

银天睡得很沉,海乘十分确定他这会儿如果要下手杀人是绝对不会失败的…但他已经不想再做这种无谓的试探了。

缝完了肠子缝肚皮,肚皮缝完了又要缝後腰,全部缝完後还得将人侧着立起来让伤口通风,结果银天这厮睡得实在太沉,刚刚帮他乔好姿势就又倒了回去,鼻孔还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哼哼。

海乘忙得满头大汗,最後实在无法,只得给他贴上纱布,让伤口不至於满床上乱蹭。

一切终於结束了,海乘倒在一边,看着这个没心没肺、睡到冒鼻涕泡泡的人。

银天安静下来的时候会散发出一种和自身背道而驰的神奇气场,饶是海乘这麽麻木的一个人也能强烈的感受出来,明明他平时的作风是那麽的冷血无情,有时候甚至还有些龌龊,但当他真的露出毫无防备的样子时,却不由地让人感受到一股乾净的气息,这种乾净不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乾净,而是说这个人,在本质上其实是十分单纯的,单纯得令人心悸。

那一瞬间海乘不由地想:这是一个如此被上天眷顾着的男人,这个男人作恶多端,狡诈又邪恶,到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时刻,还能在不自觉地状况下散发出这种气质而让自己免受伤害、逃过一劫,这不是天选之人又是什麽?

他觉得自己根本摸不透眼前这个男人,从一开始就是这样,到现在也是,他在世界上活了二十几年,不敢说对每个人都了如指掌,但一眼看过去至少都能大约了解个七七八八,就算是带着浓厚神秘色彩的人类,相处久了也一定会让人感到乏味,因为一个人能够承载的东西就是那麽多,全都扒完了也就是那样而已。

他唯一可以想到的是:也许他和银天相处的时间还不够长,所以才会有这种陌生的感觉。

这一夜很长,海乘梦中惊醒了很多次,他孤独了十几年,这会儿有人睡再旁边的感觉让他觉得很不习惯,感觉上就像是一个硌硬的东西杵在那,移也移不开,烦人得很。

其实海乘不是没有过床伴,只不过他们通常不会住在一起,在床上完事了就各自回家,也不会要求对方做出什麽承诺,所有一切全凭天意。

不知道又过了多久,黎明的曙光悄悄射进屋内,海乘下了床,随手把窗帘给拉上了。

身後的人在床上抱着被子动了动,悠悠醒转过来。

“海医生——”银天懒懒地闭着眼睛,开口说了今日的第一句话:

“你们这里有提供病号餐麽?”

“你想吃什麽?”海乘问他。

“有肉麽?我想吃肉。”

“你现在只能吃流食,”海乘提醒他。

“那…皮蛋瘦肉粥行麽?”银天很快说了句。

“可以,”海乘点点头:“等着。”

说完转身就要走,却被银天叫住了:“等等。”

“怎麽了?”

银天从床上爬起来,问道:“我想上厕所,你家厕所在哪儿?”

“你走出来就看到了,”海乘看着他,“需要帮忙麽?”

“不用,你快点煮饭就行,再不吃东西我要饿死了。”

“吩咐别人还挺顺溜,”海乘冷笑一声,“怎麽不知道跟我说声谢谢?”

“你是小姑娘吗?还要人家跟你说谢谢对不起,那我把你送到这儿你是不是也得跟我说一声谢谢啊?”银天看了他一眼,走过去拨开他迳直进了厕所,头也不回道:“快去。”

海乘啧了一声。

最後还是走到厨房乖乖煮了碗粥,银天腹部的血止住了,他在房子里慢慢溜达着,闻到香味便顺着走到他旁边,状似不经意的瞥了一眼,笑着“呦”了一声:“大厨做饭挺有一手的嘛。”

海乘凉凉地斜睨了他一眼,这放一锅水下去煮出来的东西难道还能做失败?而且才一锅粥而已,怎麽就变成大厨了?

“你没吃过好东西吧?”海乘默默地搅了搅锅子里的白米,“一锅粥就让你馋成这样?”

“大爷,”银天笑着靠在一旁看着他,真心实意的说:“说实话吧,要不是真的没得选择,这碗粥连我家的狗都不会吃的,牠一般都吃五星米其林大厨做的菜,少一颗星牠都得把他们吐出来。”

“……”

海乘眼神死的看着他,把手里的勺子往洗碗槽一扔:“那你别吃了。”

“哎!”银天迅速将手环过去把勺子接住了,哭笑不得道:“我开玩笑的,其实闻久了还挺香的,我不骗你。”

“给我滚去沙发上坐着。”海乘一把夺过勺子。

“噢,”银天得令,只好慢慢又溜达回客厅,随手拿了遥控器把电视给打开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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