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怪不得。”方玄正失笑,给了霍青川一个眼神,让他跟他往旁边走。
霍青川没多问,安静地跟了过去。
方玄正走到树下,摘了一片黄掉的树叶,“阿川,你认识我多久了?”
霍青川不知道方玄正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,但他还是认真回答了,“十二年了。”
霍青川出生江南世家,又是这一代的独苗,从出生起便备受宠爱。可他体弱多病,自小便医药缠身,父母为他寻了许多名医治病,却都治标不治本,后来霍父霍母便送他去学武了,想让他强健体魄。
这些年,霍青川一年大多数时间都生活在山上,他和方玄正学了一些功夫,神奇的是,身体倒渐渐好了。
“都这么久了啊。”方玄正感慨道。
霍青川笑了起来:“是很久了,我都十七了。”
“那也还是小孩。”方玄正侧过身,和霍青川面对面,“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师父,这么多年没教你什么,也没怎么陪过你。”
霍青川先是一愣,随后反应过来,“师父又要出门了?”
还想再煽情的方玄正,被霍青川一打岔,什么气氛都没了。他懊恼地瞪了霍青川一眼,怪他不配合,“这么快就戳穿我了。”
“师父这次要去哪?”霍青川笑着问。
“不知道,随便走走吧。”方玄正眨眨眼道,“这次你不会无聊了,我给你找了个师弟,有他陪着你,我也放心一些。”
方玄正失笑道:“只是他年龄尚小,可能不太听话,还需要阿川你多照顾照顾他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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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拜师方玄正开始,除却最开始那几年,方玄正有留在山上陪他,之后方玄正便开始满天下云游,把霍青川单独留在山上。
好在方玄正武功强,在门派地位也高,霍青川和霍松独自在这,也没有受欺负,门派中的长老、师兄都挺照顾他。
只是偶尔霍青川也会好奇,想知道方玄正为什么不好好的留在门派做长老,而要满天下跑。他问过方玄正,但方玄正却只是笑着摸他头,“阿川以后就懂了。”
如今霍青川都十七了,他还是不懂方玄正这样做的原因,只是他不会再问。
“我会的。”霍青川点头,“那师父什么时候回来?”
方玄正不敢保证,便说,“该回来自然就回来了。”
霍青川无奈地笑了。
“等你师弟腿好了,你就带他出门转转,认认门派的人,彼此也好有个照应。”方玄正说,“我已经跟大长老说好了,如果他想学武功,你可以带他去大长老那边,他若是不想去,我们也不勉强他。”
霍青川会一些防身保命的功夫,就是学艺不精,要不然他也能教路西楼了。
霍青川安静听方玄正说完,而等他说完,药浴的时间也到了,“药浴时间到了。我回去看看师弟。”
“去吧,我也回院子了。”
霍青川道:“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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霍青川回了内室,路西楼还没醒。
霍青川有点纠结,不知是该叫醒路西楼,还是让他再睡一会。
想了半响,霍青川还是打算让路西楼再睡睡。于是霍青川放轻步子,准备捞路西楼出浴桶,再帮他穿好衣服。
谁料刚才还闭着眼的路西楼,这会儿却睁开了眼,面无感情地盯着朝他伸手的霍青川,声音冷得像冬天的冰,“你在干什么?”
霍青川长这么大,还是第一次被人误解成是登徒子,偏偏他还解释不得。
想到那天发生的事,霍青川就耳朵发热,心想路西楼早不醒晚不醒,偏偏这个时候醒,害得他有理说不清。
霍青川放下一刻钟也没翻页的书,提高声音喊,“霍松。”
霍松没事时,一般都候在霍青川院子,听到霍青川喊他,他忙走到门口,“少爷。”
“我让你办的事都办好了吗?”霍青川嫌屋内闷,起身走了出去。
霍松道:“老伯今早送了新鲜的猪骨,小的已经熬上了,再有半个时辰汤就熬好了。”
伤筋动骨一百天,霍青川担心路西楼腿恢复得不好,这些日子一直想着法子给他补身体,而路西楼虽然还在生那天的气,不肯同他说话,倒是愿意好好吃饭了,这让霍青川松了口气。
但玄青宗在山上,除了一些应季时蔬,别的食材都要由厨房下山采购,只是霍青川嘴挑,吃不惯宗内厨房做的饭菜。好在方玄正名下没别的弟子,宅院常年就他和霍松在住,加上霍家有钱,霍青川便独了出来,自己找人送菜,自个儿在院里做饭。
“那等汤熬好了,你送些去西院。”霍青川嘱咐道,因为发生了那些事,他都没好意思喊路西楼师弟。
霍松低应:“好。”
话说到这里,似乎没别的话要叮嘱了,霍青川抬高手,想要霍松退下,但在挥动手前,他又想起他那本一刻钟都没翻页的书。
于是霍青川又收回手:“霍松。”
霍松看着霍青川,等着他往下说。
霍青川第一次做这种事,一时还有点不好意思,不过既然做了决定,那再怎么样,也不能中途停止。
霍青川不自在地假咳了下,含糊道,“如果不小心惹一个人生气了,怎么哄他比较好?”
怕霍松多问,霍青川又补充说,“随便讲讲就好。”
听了霍青川的问题,霍松眼里划过一抹诧异,不过他记得自己的身份,只是霍府的下人,主子提问了,他好好回答就是,不考虑太多。
“那得看对方和我是什么关系了。”霍松弯着腰说,“如果只是泛泛之交,我大抵认一句错,就不会做别的了,可若是关系亲近之人,道歉之前自然还要赔礼的。”
路西楼是方玄正给他找的师弟,不出意外的话,两人还要相处许久,也就称不上泛泛之交。
霍青川稍一沉思,心里有了琢磨,“如何赔礼?”
“对症下药。”霍松解释说,“女子就送胭脂口红,衣裳簪钗,男子亦可送衣裳书墨。”
霍青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,霍松的建议不错,只是霍青川才认识路西楼没多久,同他又不太熟悉,压根不知道他喜欢什么,更别提想好送什么了。
不过路西楼年龄和霍家旁系的表弟差不多大,每年回家过年,霍青川都会买些新鲜玩意会去,对方也是喜欢得紧的,买这些给路西楼,他也应该会喜欢吧?
霍青川不敢保证,但他还是让霍松去买了。
自从那日泡药浴抓住想让他赤条条的霍青川后,这些日子路西楼没再泡过药浴,霍青川却也没来找他,路西楼住在西院,倒也落得自在。
山上的秋天总来得早一些,某天路西楼推开门到院子,发现院内的树全黄了,风一吹,落了一地的枯叶。
路西楼腿好一些了,却还要拄着拐杖走路,只是拄的时间久了,拐杖用得越发熟练,不用别人帮忙,路西楼就能自己把躺椅搬到院中。
路西楼把拐杖立在躺椅边,躺到躺椅上,仰头望着头。
虽然路西楼和霍青川关系不好,但对方并没有因此给他穿小鞋,吃穿用度都一如方玄正还在时那般。山上的日子过得太好,偶尔路西楼都会恍惚,仿佛之前一年多的岁月都是一场梦,其实根本没有灾荒,他还生活在那个宁静的村庄里。
可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树叶,却在不停提醒路西楼:灾荒是真的,路父路母都死了,他被方玄正救了也是真的。
想到路父路母,路西楼