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在辨别他话的真假,霍青川坦然对视,路西楼觉得无趣,收回视线快步往前走了。
霍青川看着路西楼的背影,嘴角缓缓上扬,扯出一抹淡笑,也加步伐去追路西楼了。
一连上了几天学,路西楼都是人在学舍里,魂在学舍外。
教书的先生是位老学究,头发胡子都白了,讲课时不爱拿书,却对书里的内容倒背如流。路西楼知道他讲的不错,说的每个字他也都听得懂,只是字连成句子,他就一头雾水,不知所云了。
每日散学时,教书先生都会布置当日的功课,路西楼连续两天没做,教书先生念及他刚入学,之前又未开蒙,便宽容相对,没有罚他。
可到第三天,他问及功课时,路西楼还是一句没有写,教书先生就生气了,“你这是态度不端正。”
路西楼并不反驳,安静地站着任教书先生训话。
不怕笨学生,就怕懒学生,路西楼若是不会写,但动了笔努力过,教书先生都不会生气,因为这至少代表他愿意学。然而路西楼一笔未动,提起来更不脸热、羞耻,教书先生就觉得这是态度问题了。
教书先生看路西楼油盐不进,气得直吹胡子,衣袖一甩道,“既然不喜欢做功课,那边将我今日讲的课文抄二十遍。”
散课后,吕子晋立马围到路西楼座位边,“路师弟,刚刚你认个错,就什么事都没了,宋夫子最是心慈手软了,只要认错了,他就不会罚人。”
教书先生姓宋,大家私底下爱喊他宋夫子。
路西楼来学舍没几天,并不清楚宋夫子的习性,自然不能在他生气时做出正确的应对之策。
“没事。”路西楼没把抄写放在心上,轻声谢过吕子晋的好意。
“抄写是小事,只要有笔墨谁都能抄。”吕子晋拿起路西楼桌上的书,找到宋夫子今天讲的课文,“问题是课文这么长,一天如何抄得了二十遍。”
阚安适时补充:“不抄完不能来学舍。”
听到这点,路西楼眼珠一转,“不来学舍?”
“你不想来?”吕子晋吃惊地瞪大眼。
吕子晋是一个热情的人,每天路西楼一到学舍,他就会走过来和他说话,哪怕路西楼不接话,也不影响他说话,还喜欢拉着阚安一起聊。
次数一多,饶是路西楼无心交友,都被迫同他相熟起来。
“当然不想。”大字不识两个,他来上什么学?
吕子晋想说点什么,但想到路西楼师父是方玄正,看他的眼神便变羡慕起来,“方师叔常年不在宗内,更不会定期抽查功课,路师弟我好羡慕你啊。”
这倒是真的,路西楼轻轻一笑。
“青川师弟呢?他会考察你功课吗?”吕子晋好奇道。
路西楼摇头说:“他不管我。”
路西楼只是随口一说,又怎么想得到第二天散学后,他会被宋夫子单独留下,还一进书房就看到霍青川在喝茶。
路西楼眉心一拧,想不明白本该在院子里晒太阳看书的人,为什么会出现在书房。
见霍青川已经来了,宋夫子哼了一声走到书桌前,拿起一沓纸走过去递给霍青川,“看看你的好师弟。”
霍青川不用念书、习武,每天路西楼去学舍后,他便会让霍松把躺椅搬到树下,然后回房找本书看。可今日他书还没看几行,就有人来传话,说宋夫子中午请他去学生。
霍青川和宋夫子还算熟,偶尔宋夫子忙,他还会帮忙讲课。所以听到来人说是宋夫子有请,霍青川第一反应是宋夫子又要他帮忙讲课,但多问了传话的人一句,才知道是路西楼犯错了,宋夫子找他过去谈话。
霍青川接过宋夫子递来的纸,发现是课文抄写,只是抄写人的字实在潦草,霍青川聚精会神看了半天,才认出是哪篇课文。
“前几日布置的功课,西楼一笔未动,上课也不认真听,我才让他罚抄课文。”宋夫子生气道,“结果这就是他交上来的抄写,通篇看下来,能入眼的字都没几个!”
宋夫子道:“西楼没上过学我能理解,我也不要求他能像阚安那样,但至少态度要端正,而不是随便敷衍了事。”
宋夫子没刻意压低声音,路西楼站在门口,能清楚地听清他说的话。路西楼本以为他不会在意宋夫子说了什么,毕竟经过了一年多的逃难,他早该明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,至于别的,那是一文不值。
可现在路西楼听到宋夫子这么说,听到宋夫子把他和阚安做比较,他却忽然脸上一热,像小时候和顾四吵架吵输了,觉得特别丢脸。
路西楼还赶到恼怒。
宋夫子没停,仍在说他态度不好,路西楼心里升起一股火,有些忍不住了,想要出口打断宋夫子。
既然你说我不好,那我不学了就是,我还不稀得来念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