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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7节(2 / 3)

吼:“这满朝文武,谁敢说自己一分不该拿的银子都没拿过?比起你们这些脑满肠肥之辈,老夫明明只是想补贴家用而已。就靠那些俸禄,全家早就饿死了!那么多大贪巨贪,你们视而不见,反倒对老夫步步紧逼,你们是不是人!你们这群畜生!”

他已经忘记自己还吼了些什么,只记得挨了一记耳光后,被晕晕乎乎地拖回牢房。从那一天起,他就知道,自己完了。往日的官场惯例,到了有人有意想要戕害时,就成了他的催命符。其他与他相交的同僚也是如此,因为有谋害戴珊之孙的嫌疑被抓进来,反而被其他罪状判了重罪。是谁想要他的命,是那群死太监,还是戴珊?

他很快就有了解决疑惑的机会,戴珊来看他了。他双眼红肿,只问一句话:“究竟是不是你?”

陈清此时已然有气无力了,但看见他来,还是竭力起身,呸了他一口:“欲加之罪,何患无辞。”

戴珊一震,他每一根血管里的血液都在翻滚,他皱纹密布的脸色青筋鼓起,脸涨得通红,他明明心里已经有了答案,但还是坚持再问了一句:“你敢对天发誓,不是你所为?”

陈清声嘶力竭道:“若是我,就让我生生世世为虫豸,受人践踏,不得超生!”

陈清以为冥顽不灵如戴珊定会再次反驳他,可出乎他意料的是,戴珊却一言不发离去了。

这位六十九岁的老御史头重脚轻地回家去了。家中这几日都像过年一样喜庆,戴老夫人今日又摆了大宴。戴灏也难得出席了。自从那日大变后,他就变得沉默寡言,他坐在宴席上,慢慢地用左手夹菜。他的母亲在一旁看得锥心刺骨,却不敢动一下,深怕再次挫伤儿子的自尊心。而戴涵和戴润的母亲,则忍不住默默流泪,因为她们的孩子,早已不在了。

戴老夫人虽然也难过,但是她毕竟是一家主母,她道:“哭哭啼啼作甚,涵儿和润儿都是好孩子,此番遭了罪,菩萨一定会保佑他们再投个好胎,平平安安、富贵荣华一世。至于灏儿,做个富贵闲人有何不好,等他成人了,再给他挑一个好媳妇,一样好好过日子。”

她的三个媳妇都应了声是。尔顷,戴珊一脚深一脚浅地入门来,隔着屏风,女眷们都看不清老爷子的神情,只听戴礼有些仓皇道:“爹,这是怎么了?难不成是案子有变?”

戴珊摇了摇头,戴礼放下心来:“那就好了。可既无事,爹为何如此?”

戴珊强咽下喉头的腥甜道:“没事,爹只是,想孩子们了。”

戴灏之父闻言,忙让把戴灏牵过来。戴珊看着残疾的孙儿,一时老泪纵横,厅中恸哭声顿时连成一片。戴礼一面抹着眼泪,一面安慰老父:“爹,事情已然真相大白,万岁仁慈,必会给我们戴家一个公道,叫陈清那厮不得好死!您别太伤心了,就是涵儿和润儿在天有灵,看到您这个样子,也于心不安呐。”

戴珊两眼发直,喃喃道:“真相、公道,真相?公道?哈哈哈哈哈!”

他突然大笑出声:“这世上,哪有什么真相,哪有什么公道啊!”

一语未尽,他就呕出一口鲜血,昏倒过去。

李东阳和月池得知这一场闹剧,何尝不是心有戚戚。李东阳道:“皇上做得太过了,难道他真要赶尽杀绝不成。”

月池沉声道:“赶尽杀绝不至于,但是必会将他们扣在牢中,吃一番苦头,待到这事过去了,才会放人出来。”

李东阳看向月池:“可有转圜之策?”

月池长叹一声:“请恕学生无能。”

无力感又一次攫住了她的心神,她无日不在后悔与朱厚照订下这个赌约,虽然她心知肚明,这一切不可避免。为了君权的稳固,他会逮住任何机会,打压文官集团。她错在不该给他利用戴家之案的机会。

这答案其实也在李东阳意料之中,李阁老雪白的胡须微微颤动,一口白气从他的口鼻中徐徐吐出,他道:“罢了,不可再牵连无辜了。”

月池心知,作为文官之首的李东阳是打算退步了,东官厅的成立已然势不可挡。难道她真要输了?不,不,她想起来了,她还有一张王牌还没来得及打出去。

她对李东阳道:“先生,东官厅中官吏设置,还有博弈的余地。若先生相信学生的话,劳烦先生费力,无论如何,也要将王守仁王座师塞进去。只要有他在,我们就不会势弱!”

哼,朱厚照就算提拔几十个武将进去又能如何,凡鸟就是凡鸟,在真圣面前,只有俯首称臣的份!

在李东阳答应之后,月池这才松了口气。可没过几天,她又得到了一张帖子,戴珊要见她。

月池又一次走进了戴珊的卧房。在厚重的药气中,戴珊躺在软枕上,面色蜡黄,眉头紧锁。听见月池到了,他才缓缓睁开眼,深目之中的精彩全无,留下的只有沉沉的暮气,竟如朽木死灰一般。

月池一怔,哀伤道:“松厓公,何至于如此!”

戴珊一开口,眼泪就顺着干瘪的两腮流下:“天不为天,地不为地,心如悬旌,无有归处。老夫……本想辞官归乡,可却念及小友。”

月池坐在他的床畔道:“您请说,李越洗耳恭听。”

戴珊侧头看着她:“我不相信,权贵之手,就能够颠倒黑白,我不相信,天地之间,真无道义可言。清白和道义应该是有的,可惜,是我无能,不能找到它们……我年轻时以为自己能为民做主,做个名垂青史的好官。可到老时才发觉,竟然连自家的公案都无法明断。”

月池道:“您是希望晚生替您查清真相。”

戴珊摇摇头:“我家的真相如何,已经不重要了。能为天地间的正道尽一份心力,才是真正的大德。小友是有大才之人,不应该只留在京师,与运计铺谋为伴。”

月池只听他道:“去请旨外放吧,去看看真正的江山社稷、官场民生。老夫会替你守着都御史的位置,等你明了一切后,就老夫退位让贤之时。这也是,我这个老朽昏聩之人,唯一的用处了。”

行云永绝襄王梦

就算有三,那三也不会是某人。

浅淡的秋阳穿过三交六椀菱花的窗楹射入室内, 在栽绒小团花地毯上投射上了点点金色的光斑。小太监蹑手蹑脚地进门来,轻轻移开了紫茸帐,朱厚照拥着锦被睡得正香。小太监咽了一口唾沫, 小心翼翼道:“万岁, 万岁?”

朱厚照不由皱起眉,难得不是例朝, 他睡个懒觉还有人来烦,他翻身就说了一个“滚”字。小太监被唬了一跳,扑通一声跪下来,可若是这么离去,万一误了万岁的事, 他心中又同擂鼓一样,半晌方鼓起勇气道:“万岁, 这里有李御史给您的帖子。”

朱厚照在迷迷糊糊中应了一声:“什么帖子?”

小太监期期艾艾道:“是李越李御史给您的帖子。”

朱厚照霍然惊醒,他一个鲤鱼打挺起身,伸手道:“拿来!”

小太监忙不迭地将帖子递过去,朱厚照打开只瞧了几个字就惊呼出声:“他居然请朕去逛街?!”

这在他看来不可思议,因为他们俩之间,基本上都是他去找月池,月池除了有事, 罕有主动来寻他的时候,特别是他大婚之后, 以前他找她出游,她还会跟着一起去几次。自他大婚后,她又遭逢大难, 结伴而游已经成为回忆了。

朱厚照欣喜之余, 又觉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。他忙掀开被子, 趿上鞋,道:“更衣,把便服都拿出来!”

小太监心里咯噔一下,忙像踩着风火轮似得冲出去了。朱厚照在上百件衣服、靴子、配饰中,挑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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