按照先前的约定,魏琰拟立薛凝为后。
这是最好的选择,安抚方方经历了动荡的朝局,给他的追随者们一个交代,还有……对薛凝的承诺,与她年少的情谊。
那梁璎呢?魏琰问自己。然后又自我安慰般地想着,没关系的,他会给她其他的补偿。
他绝不会亏待她的,会保护她不再受任何的委屈。
他会给她皇贵妃的位置,也会让文杞一直养在她的膝下,将来哪怕是其他皇子登基,也会给文杞足够的保障。
魏琰想了许多,都是如何补偿。
梁璎会是什么反应,这个问题,他莫名地不敢去想。
“封后之事,是不是也应该跟宸妃说一说。”
薛凝状似无意地向他问起。
魏琰难得皱了皱眉:“她受了那么重的伤,非要这么急着刺激她吗?”
那不悦的语气出来,在看到薛凝愣住的表情时,魏琰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。就好像是在怪她,梁璎都是因为她受伤似的。
“抱歉,”魏琰心里也不好受,“我只是想让她好生休养休养,这些事情,等她身体稳定了一些,再说。”
“是臣妾欠缺考虑了。”薛凝退后了两步,“皇上不需要道歉的。”
魏琰看了一眼他们之间的距离,有些事情,确实是变了。像他们之间,如今成了夫妻,却也成了真正的君臣。
有了身份的横沟,还有了横在中间的,家族与皇权之间的微妙关系。
已经不可能再回到亲密无拘束的时候了。
可她还是他喜欢的人,是他年少时真心想娶的人。
可梁璎还是知道了,在看到她的那一刻,慌乱只是在魏琰的心中一闪而过。他早就知道,不可能一直瞒下去的,终会让她知道的。
可在看到她摇摇欲坠的身形时,魏琰还是会心疼得胸口都揪在了一起。
他与薛凝,谁都没有说话,他没有问薛凝,是怎么把梁璎引到这里来的。就像是薛凝也没有问他,跟梁璎解释了那么多理由,说了那么多句,为什么就是不简单地说一声:“我爱的人是她。”
魏琰对着梁璎的脸,实在是无法说出那句伤人的话。
梁璎的封号、礼服、册封圣旨以及赏赐,都是魏琰亲自准备的。
他在等着梁璎想通,然后他会给她除了皇后位置以外任意的补偿。是他对不起梁璎,那些补偿自然都是应该的。
梁璎终于来找他了。他坐在那里,梁璎匍匐在地上,可是没人知道的是,那一刻,魏琰更像是等待审判结果的囚徒。
他想过很多结果,唯独没有想过,梁璎会选择离开。
魏琰甚至迫不及待地说了会给她皇贵妃的位置,可梁璎依旧没有动摇。
薛凝也在一边,大家都在等着他的决定。
魏琰的手紧紧捏着椅把,才没有让情绪泄露出来,即使他那一刻,慌张得要疯了。
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呢?
像是即将要失去什么重要东西的恐慌,对她要逃离自己的愤怒,还有……不舍,那将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不舍。
他是在看到薛凝的那一刻,突然惊醒的。
他在想什么呢?他已经要迎娶喜欢的人了。
明明是他对不起梁璎的不是么?自己回应不了她那炙热的感情,害得她遍体鳞伤。
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反对呢?
魏琰沉默了许久许久,久到他觉得那声“好”,似乎是其他人发出的。
梁璎虽然出了宫,但不得不什么都要依靠魏琰。
她一个女子,拖着那样的病弱之躯,如何能自己生存?
魏琰觉着那是自己的责任,所以他包办了一切。
为她安排住宅、下人,每日梁璎吃了什么、做了什么,都会有专门的人向他汇报。
有时候,魏琰还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,偷偷地守在她的房门前。
他与梁璎同床共枕那么多年,他比任何人都清楚,梁璎现在,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坚强。
他甚至能在夜深人静之时听到女人小声的呜咽。
可他什么也做不了。
梁璎如今连文杞也不见,更别说自己了。
文杞也问过他,为什么那些欺负母妃的人,他都处置了,却要留下那个薛凝。
魏琰同他解释,薛凝与他处置的那些人并不一样,她只是自己放在坏人身边的内应,并没有真正欺负梁璎,还在暗地里保护她。
文杞当时只是说了一句:“父皇,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他那时候就成熟得不像是一个孩子,就像他一开始还会问,为什么母妃不愿意见自己,后来就不再问了,只是每日风雨无阻地等在梁璎的屋前。
魏琰只能寄希望于时间会作为良药,抚平女人身上的伤痕,消减她身上的怨气。
或者是,看在孩子的份上。
可梁璎要走。
魏琰明明对梁璎的一切都了如指掌,却完全想不明白这个叫做周淮林的男人,是从哪里凭空冒出来的。
薛凝说:“那周公子看着也是良人,梁璎也许是需要换个环境。”
魏琰甚至找不到理由来阻止,但他就是觉着不舒服,那不舒服倒也没有到影响着他生活的地步,可不管做什么,心底就像是有一根刺,时不时就会扎着疼一下。
扰得他不得安宁。
他带着文杞去找了梁璎,这次,母子二人终于见了面,可梁璎的表现很冷淡。
“母妃……”
文杞紧紧抓着她的衣角,女人则是没有挣脱,却也没有迎合。
魏琰知道文杞想说什么,他听到过孩子的梦呓,无非是……
“父皇坏”
“替你报仇”
“别不要我。”
可那天魏琰隐隐希望他将那些话说出口时,小孩子却只是长久地盯着母亲的脸。
“我多看看你,”他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哽咽道,“就不会把母妃忘记了。”
梁璎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动容,魏琰甚至看到了她眼中闪烁着的泪花。
可她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梁璎走了,魏琰的心,却未曾放下过。
他始终觉着,那就是愧疚。
所以他时刻地派人盯着那边,唯恐旁人给了梁璎一点委屈。
文杞大概是真的怕忘记了他的娘亲,寝宫里挂了很多梁璎的画像。
魏琰每次经过的时候,也会驻足看一会儿。
他的记性很好,并不需要这些画像,梁璎的一切都刻在了脑子里。倒也不会特意去想起,他很忙,忙朝政、忙事务,忙到没有一丝闲暇下来的时间。
他把文杞当作储君来培养着。
明明一开始想的是,无论是做个闲王,或是给他赏赐封地都挺不错的,但某一刻,魏琰突然觉着不甘。
这是他的儿子,他最喜欢的儿子,为什么不能给他这全部的江山?
与薛凝的关系,也在薛家权势的日益增长中,变得冷淡。
但不是全然因为那个,魏琰发现自己无法触碰她,也不仅仅是她,还有其他的任何女人。
那类似于背叛的心情,让他无法做任何这种事情。魏琰只能跟薛凝坦白他身体不行,太医也来看了,只说他是压力过大。
薛凝表示了理解。
出于愧疚,魏琰对她也力尽所能地好。
但他更多的心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