余嘉鸿说:“我只是说事实,但是有一说一,跟日本人的装备相比还是差太多了。而且出省作战,她自知上头补给不到位。她想要多带点出去,也是应该的。这些粮食我们要给,不过不是主动给,而是要让她抢。”
余嘉鹏摇头:“这算什么,让她抢去?还不如就大大方方给,人家还承我们一个情。”
“你这就不懂了,主动给没有抢来的香。给了她会以为我们还有,接下去还会压榨我们。我们一定要做出肉疼的样子才行。”余嘉鸿跟堂弟说,“跟军阀打交道,要讲究策略。这就是为什么爷爷一直跟我们说,不要跟军阀走得太近。你这些天不是已经感受到了,会被乌七八糟的事拖累死。咱们要借着这一批粮食,从她手里要到承诺,让她以后保证我们在云南,没人敢惹。”
“原来是这样。”余嘉鹏喃喃说。
“别再问了,我明天还要开车。”余嘉鸿闭上眼。
“我也可以开。”余嘉鹏说。
“我比你熟……熟悉地图,我可没时间跟你解释地图。一路上给你指路,你速度不快,我也不能休息。”
在楚雄住了一晚,第二天接连开了七个小时的车,中间没有休息过,总算是到了余嘉鸿选的地方。
看着眼前山势地形,听余嘉鸿解释,这个地形的优势,这里开办糖厂,对日军敌机来说,轰炸起来怎么困难?何六都惊异了,他怎么好像一切了然于胸?
钱劲松去看了地上的泥土,说:“可以的,这个地方适合甘蔗生长。”
“还得种粮食……”余嘉鸿跟钱叔说着他的计划。
何六点头:“这事就这么定了,我出滇前把这片地给弄下来。”
看完这里荒山田地,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,何六带着他们索性往前去,前面筑路的指挥部可以让他们借住一宿。
余嘉鸿看见几个满脸皱纹的男子,拖着石碾正在压平路面。
而余嘉鹏的眼光则是落在了一个背上背篓里带着娃娃的小媳妇身上,她背着孩子,正在凿石块,边上老阿妈正在把凿下来的石头抱进箩筐里,十来岁的少年用扁担挑着,装了半箩筐的石头去倒掉。
六十军打掉了大部分,兵源要补充,为了应对日后的战局,云南又成立了新的一个军团,年轻男人大部分被征入伍,这条千里长路就靠着这些老弱妇孺来修。
这里是真凑合一晚,三人个挤在一间房里打了个地铺,第二天,天蒙蒙亮的时候,他们三个被筑路工地的动静给吵醒,走出房间,那些人又在忙碌了。
余嘉鹏一直认为自己主动提出来国内,吃了这么多苦,自己对母国的一颗心,真的天地可表。
现在他觉得自己做的那些不过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,其实大家都是一样的,真的都一样。
路上又是两个整天,第三天下午,四点他们回了橡胶厂,车子开进厂门口,见工人们正在拿着板车,正在把上头印刷着“暹罗大米”和“统税已缴”字样的袋子往仓库里搬。
而他们前面堆着成小山的米袋子,何六眼睛放光:“嘉鸿老弟,这是?”
“我备的粮,我怕滇越铁路也会……”
何六截住了他的话:“这批粮食先给我了,就这么决定了。”
她跑进他们办公室,打电话回去,让派五辆卡车过来……
一连五辆卡车开进来,每辆车还带着十来个带着钢盔穿着灰蓝色军服的军人。
带队的军人跑过来行礼,何六说:“把这些粮食全部装上车。”
“是!”
余家兄弟和钱劲松就这么呆愣愣地看着他们往车上搬粮食。
何六转头看他们,跟余嘉鸿说:“嘉鸿老弟,你这么个聪明人怎么也会这么看不开?”
“何荔凛!”余嘉鸿吼出声,别说是正在搬粮食的那些兵,就是何六都吓了一大跳。
“我给钱的呀!你卖给我。”何六说道,“你在南洋粮食要多少有多少,我压根就没路。再说了,你就重庆和昆明两家橡胶厂,吃得掉这么多粮吗?”
“放屁!”余嘉鸿怒喝,他激动地说,“我弄这些粮食进来有多难?你们云南,走一步盘剥一层不算,问题是还一直会被扣……”
余嘉鸿跟她细数之后:“你倒是说说,现在形势更加紧张,那些人个个都像你这个土匪似的,我还怎么弄进来?你一路上跟我说你们难,你们要拼命,你们缺东西,带我去住滇缅公路的指挥部,你当我不知道你什么想法?你就是知道我手里有粮。可你知道这些粮食,我要干什么的吗?你们二十万民夫修了路,是为什么?不就是怕武汉丢了,广州丢了,甚至滇越铁路也没办法运东西进来,到时候西南还能有条出口,从仰光可以运东西进来吗?你路修好了,车呢?司机呢?”
何六看着他,余嘉鸿声音颤抖:“你别看国内有四万万人口,会开车的有多少人?难道到时候赶着驴车拉东西?这条路上,要车,要司机,要修理工。你叔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个问题,他八月份就提出要修建滇缅公路。余家在南洋,铺开了地图,我们也是对着地图,看形势如果越来越差,还能有几条出路。我们与你叔叔不谋而合,想到了这里。”
余嘉鹏连忙出声:“当时物资都往香港跑,我哥新婚就去了香港,协调物资从香港转海防港。我阿公决定在重庆和昆明建橡胶厂,以后修轮胎,我就来了。家里大嫂一边给国内购买新车,一边收购旧车,修理之后卖给国内,也是为了增加国内的运力。就像你说的,台儿庄丢了,徐州丢了,但是我们知道,我们拿人命去填吗?只要时间拉长,我们不会输。在等来天亮之前,我们得熬过漫长的黑夜。我那么认为国内不可能有这么多司机和修理工,势必会向华侨求援,肯定会有南洋华侨会来支援,你大约也知道,空军中大半都是海外华侨,中央军里大部分的司机兵也都是华侨。我们认为,国内物资已经很紧张了,到时候不能给国内添负担,所以我们决定趁着滇越铁路量还没完全饱和,运米粮进来,屯着。到时候,万一几条线路都断了,我们还能接济一下南洋来的华侨。”
正在搬的人都停了手,何六说:“这么多米粮也存不到那个时候。”
“里面大半是没有脱壳的稻谷,陈稻保存得当可以存年。我们打算吃陈屯新。”余嘉鸿摇头苦笑,“只要你们打鬼子,能挪的,能给的,我们难道不愿意倾尽全力?可这些都是我们的救命物资,你拿走了,我们以后怎么办?”
何六的手下全部都停在那里,不再动了。谁还有脸拿这些粮食,但是这些粮食诱惑又太大了。
何六被余嘉鸿看着,继续被他看着,她突然笑出声来:“王八羔子,就知道说话兜圈子。你的意思不就是,从海防港运到边境,你全没问题。但是进了云南,一路被人惦记着?只要你不被惦记,你就可以想办法再运粮进来。”
“现在滇越铁路也已经开始积压了,不好运。但是主要还是往里运,沿途风险高,损耗高。”
“你的东西在云南境内我要是护不住,我就不是何六。”何六看着他,“这下满意?”
余嘉鸿退一步:“你搬,这一批按照成本价给你。”
“这一批?下一批,每一批,都按成本价给我,除了这些,我还要药品,布料这些,据我所知,你老婆家里可是做这个生意的。”何六笑着说。
“但是,你得让我仓库里有存粮。”余嘉鸿说。
“行。”何六承诺了,发现余嘉鸿脸上还带着不太相信的表情,她说,“你什么意思?君子一言驷马难追,你不会认为我真的那么没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