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漏立时将他那胳膊抖落下来,推他一把,“我才不管你,你今日和琼姑娘眉来眼去的,可见我管你们一句了么?”
“我几时又和她眉来眼去?真真冤枉死人了!”
“哼,你当我看不出来,你说要找什么玉坠子,你今日出门哪里戴了什么坠子?还不是借口多在那边留一会,好和她说话。她也是,说什么怕停住食,要跟着去吃茶,还不是为与你多坐一阵?你们这些花样,别人看不出,我难道还看不出么?”
她一面说,一面躲开,欹在床罩屏旁睇着他鄙薄地笑,仿佛是笑他们手段拙劣,根本瞒不过她的眼睛。
池镜晓得无论如何指天发誓她也不会信他心里清白,她这个人好像天生对男人有敌意。便慢洋洋地点着头 ,“到底是你,耳聪目明,比别人都聪慧。”
她也知道他这样恭维她是讨他喜欢,心里的确有点受用,轻熬地乜一眼,“休想瞒得住我。”
“谁要瞒你来着?我也不过是逗逗她,再多的意思我也没有,就是闲不住,好玩而已。”
他一承认,玉漏反而心里没什么了,“我还不知道你?”
池镜任由她拿脏水往自己身上泼,点着头认下,只要她高兴,他清不清白也没那么要紧,反正名声本来也不大好听。
他立起身去揽住她的腰,不容许她躲,一手摁在罩屏上,向她亲下去,又亲她的眼睛,“让我看看你这双眼睛是什么做的,怎么什么都能一眼看穿?”
玉漏笑着跑开了,跪在榻上推开窗,见圆月半高,月辉倾洒了一地,场院里的地转干了大半,草木香夹着花香随微风袭来,丝丝缕缕清清凉凉。池镜慢慢走过来,一看那月亮,照得他清醒,忽然发现又给她混了过去,起头分明是在说王西坡,最后又成了他的不是了。
他自觉中了她的圈套,拉住她的胳膊将她坐下来,面对面盯着她的眼睛,“你这人,才刚分明还在说王西坡的事,怎么稀里糊涂又埋怨了我一通?”
玉漏依然往旁边绕,“我几时埋怨你来着?我有责怪你的意思?”
“那倒也没有——”池镜啧了声,“说王西坡呢!”
“王西坡怎么了?难道你打听到他什么消息?”
池镜马上笑起来,“我打听他什么消息?他与我什么相干?”
“既不相干,还问他做什么?”
恨得池镜在心里咬牙切齿,“我就是白问一句。”
玉漏嗔道:“问不着我,我见天在这宅子里,哪晓得外头的事?”
池镜虽然听她说起西坡全没有异样的感情,但还是有些吃不准,她最会骗人了,未必不是装出的这不以为意。可又不敢往深了试探,免得她疑心,真要打听起西坡的近况来,她倘或知道他卖身为奴了,不定怎样唏嘘心疼。只得罢了,叫丫头传了夜宵来吃。
番外·前缘(五)
◎阻止不了他们遇见。◎
过几日玉漏生日,因想着上回吃了五太太的席,便趁机还席,请了四府和二府里的人来。她是头回大张旗鼓地过生日,又有缘故,所以老太太心里也没觉得有什么。
而且想到她是池家的有功之人,也要做给外人看看,便主张着一定要热闹。也听说了张家的戏子会变戏法,便吩咐人去请,在小宴厅内开席。
玉漏一看翠华脸色不大好,不好意思起来,推说:“就随便在那边轩馆里摆上三两桌就成了,到小宴厅里,未免太隆重了。”
老太太打定了主意,也是看在仙哥的面上,“就这么定了,你也算劳苦功高的人,为生仙哥,险些半条命搭进去。你老爷昨日来信还问起你,叫送信的人稍了两根难得的老参回来,一根孝敬了我,一根赏给你。”
本来这参不预备给她,她身上又没哪里不好,年纪轻轻的又不受补。不过架不住昨日碧鸳看了信劝,反正碧鸳一律依她二哥的意思,一丁点小事也不放过。
玉漏眼珠子一转,笑道:“我月子坐得好,哪里用得着如此大补?还是搁在库里吧,留着日后给生病的人吃。前几天我听见姑妈咳嗽,想是白天热夜里寒,不留神伤了风,不如先切几片给姑妈配药吃。”
老太太十分受用,“勉强”依了她,“难为你记挂着你姑妈,她不大出门的人,就只你听得见她咳嗽。”
玉漏是没习惯过生日的,从前在家做姑娘的时候也不知怎的,年年生日那天都要撞在秋五太太的枪头上,挨她的打骂。次数多了,便觉得她的生日不吉利。后来到了唐家两年,也从不提生日的事。
这还是头一回摆生日宴,前一日翠华和媛姐各自送了份礼来,连汪家也打发人送了点东西。她望着桌上摆的那些锦盒,有点无所适从。
打开匣子除了首饰还是首饰,看多了也没新意,化在眼睛里不过都是数目不等的银子。她叫金宝收进箱子里,记下账,将来人家过生日都是要还的。
唯独媛姐格外还做了双鞋给她,针脚细腻,绣工也好,当下一试,十分合脚,喜欢得要不得,穿到池镜跟前给他瞧,“媛姐亲手做的。”
池镜带了些衙门的公函归家,在榻上朱批,低头一瞅,月白的鞋面配着素白的裙,上头穿的妃色的长衫,谁也没抢谁的风头,相得益彰。
他笑道:“还是媛姐有心,是个知恩图报的人。”
“明日请了四府二府的人,你早些回来。”
“你怎的不问问我送你个什么?”
羊毛出在羊身上,都是自家出钱,玉漏倒没所谓他送不送礼,因道:“随便你送什么,不送也行。”
池镜搁下笔,拉她在怀里,“我一样不送,显得还不如旁人了。”
“那你看着办好了。”
“我早预备下了。”他说,有些胸有成竹,保管玉漏会喜欢。
玉漏没往心里去,说到生日宴的事,“老太太一定要铺张,倒叫我有点不好意思,要在小宴厅上摆席,还要在外头请戏,这排场都是节下才有。”
“老太太喜欢,你只管受着,怕什么?”他松开她,又回身过去握起笔来,“请哪个班子的戏?”
“老太太也听说张家新买的戏子会变戏法,叫去借他们张家的。”
池镜一听不好,笔一顿,滴了滴红墨在公文上头。玉漏看见忙拿过来吹,“你也太不小心了,这是衙门里的公文,你当是你书房你那些废纸么?做官也做得不小心。”
池镜没理会,接过来晾在炕桌上,板过她的肩道:“上回在四府里就是看的张家的戏,也没觉得哪里特别好,只那两个会变戏法的也热闹不起来,不如外头请个耍百戏的班子,人多热闹点。”
“就是如此我就消受不起了,再请个人多的班子,排场弄得更大,我愈发过不去。”玉漏瘪下嘴,“昨日在老太太屋里商议这事的时候,你没看见大奶奶的脸色。”
池镜执意不肯请张家的戏子,“你说消受不起,又何必为了生日去叨扰人家?”
“这又不是我的意思,是老太太和张家太太的交情。请他们来,了不得多赏他们几个钱。”
池镜给驳得无话可说,心里恼偏和张家有这些交情!不过慢慢想来,横竖筵席摆在里头,即便西坡送人过来,也是在门房内等候,他走不到里头,玉漏也走不到门房上去,未必会碰见。
“你怎么忽然讨厌起张家来了?”玉漏歪着眼在他身上审度,“难道是张家有人得罪了你?”
“没有的事,我又不常到他们府上去,会有什么人得罪我?”
于是次日午晌一过,真请了张家的戏子来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