桌上的小龙虾迅速从一盆虾变成半盆壳儿,难得惬意的夜晚。山风带着湿气缓缓流淌。
忽然间平和的风声仿佛被什么打乱,舒缓的节奏猛的一缩,就像山泉撞上了石头。
何言和阙爷同时沉下了眼神,互相对视一眼,放下了手里的筷子。
“怎么了?”罗闻本来没骨头似的软在阙爷怀里,忽然感觉到他肌肉紧绷。
阙爷拍了拍他的手,“没事。”
“出去看看。”何言和阙爷同时站起来。
盛垣也站了起来,“罗闻,我们回屋里。”
别墅够大,光前后花园就有两百平。后门外的动静传不到前面吃饭的那几个人那里。
也幸亏何言和阙爷有功夫在身,敏锐的感知力让他们从风声中听出了异样。
此刻的别墅后门口,已经是一片混战。
汪沆有枪!
并且装了消音器。
隔着灌木丛他就远远开了一枪,空气被尖锐的弹壳撕裂开危险的口子,后门三个保镖立刻反应,四散躲开。
这一枪没有击中。但也足够打乱后门保镖的节奏,三对一本来是压倒性优势,但是汪沆有枪。
三个保镖一边自保一边找角度袭击过去,一时间混乱不堪。
何言和阙爷赶到的时候,后门口一片混战,阙爷走在前面,刚从昏暗的灯下露出身形,黑洞洞的枪口就对准了他,隔着一片灌木。
“阙爷小心!”何言瞳孔骤缩,电光火石之间一把推开阙之渊。
阙爷身形一晃立刻反应过来,从何言的身侧一个迅猛后翻,揪住何言的胳膊双双侧身闪开。
消音器掩住了子弹脱壳而出的呼啸之音,弹头贴着何言的胳膊划过,没入黑夜里。
这是第五发子弹,汪沆的枪膛空了。
他跟没事人一样,一只手把枪收回,一只手遥遥对着何言伸过去。
“我只是来看看你。”
何言从他阴骘的眼神一秒认出,这不是汪扬。这是他的副人格。
何言根本懒得跟他废话。从他收枪的姿势何言就知道,他没子弹了。
“拿下。”何言对三个保镖沉声。
三个人迎面扑过去,汪沆一丝反抗都没有,就被他们扭着手臂推了出去。
“何言,你会是我的。”汪沆费劲转身低吼。
正在这时,浓墨夜色中远远响起警笛声,声音由远及近,迅速迫近别墅大门。
盛垣刚安置好罗闻,他身体虚弱走路都费劲,一转头,从落地窗看到前门停了两部警车,红蓝警灯刺眼。
“在房间呆着别出去。”
盛垣拎了件衣服迅速下楼往前面走去,穿过花园走到大门口,何言和阙之渊已经站在警车前接受询问。
“是出租车司机报的警。”警察说,“非法携带枪支,人在哪里?”
“保镖把他控制住了。”何言对着身后招了招手。
就这么一招手,牵动了手臂肌肉,何言才觉得疼,一扭头,发现自己前臂一片鲜红,鲜血还在蜿蜒而下。
“你受伤了?!”盛垣惊呼,大步奔到何言面前,伸出的手指在即将碰到他的手臂的瞬间剧烈发抖。
他从不晕血,从小到大被家族族老严格管教之下,身上经常鲜血淋漓,新伤叠旧伤。可在这一瞬,盛垣竟然觉得眼前发黑,双腿发软。
他大口大口喘息,声音发抖,“受伤了?那个杂种打的?”
警察也蹙眉过来,一眼定论,“枪伤。来人。”
有人迅速前来拍照取证。
紧接着,盛垣在三秒钟之内清醒过来,声音恢复低沉:“吴勇。”
“盛董。”吴勇上前。
“带着警察去后院取证。”
安安支招
这边剩下的善后就交给阙之渊和吴勇,盛垣一言不发揽着何言往楼上走。
“请等下,他需要做个笔录。”一个年轻的警员冒失上前。
盛垣脚步一顿,眼神冷冽如刀一般划过,惊得那小年轻心头一慌,下意识后退了两步。
“不好意思,他还年轻。”一名资深的警察迅速过来打招呼,“先去处理伤口吧。稍晚一点我们再来打扰。”
盛垣一言不发,收回凶狠的眼神,揽着何言就往楼上走。
进了房间,盛垣也不吭声,沉默着走到柜子旁边打开柜门,取出何言的随身医药箱。
啪的一声放在他的面前,转过身去赌气不理他。
盛垣很别扭,拧巴的要死。
他心疼,在看到何言流血的胳膊的那一瞬间,脑海里封存了二十年的痛苦记忆汹涌而来,那些年幼到年少受过的所有伤都是真实存在的。
都是会疼的。
却都比不上何言现在的疼。那是枪伤,那么多血!他心疼的要死。
可是他也气。气何言总是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下,气何言在遇到意外的第一时间,脑海里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感受。
盛垣背对着何言不声不响,整个房间沉闷得像倒扣了一口铁锅。一点点呼吸音都被放大到极致,化成刀剑悬在何言的头顶。
何言知道,他生气了。
在那个紧急情况下他确实没法多想,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子弹射向阙爷。
但事到如今,何言也不是不后怕的,但凡自己动作再慢一点点,子弹穿透的就是胸口。